第011章 论功
“前汉田租三十税一,我朝是十税一,但百姓宁可将地卖出去做豪右之家的徒附佃户,也不愿意做一个自耕农给朝廷缴纳田租?”
“其实很简单,明年上说是三十税一,十税一,这都是明面上的工夫,说好听了,百姓信了,其实呢?也就是给大伙说得好听一点。”
“比田租更加要命的就是徭役和更赋,昨晚闲聊的时候,你大父有感而发,倒是让我有了新的见地。”
陈操正在操作炉灶,后院的炉灶是打铁用的,但只能修补兵器和农具,炉膛无法聚温,就是炼铁也会因为温度不够而是炼出的铁水不够纯。
再者没有高烟囱,煤炭烟尘大,会影响炉温。
陈操是行动派,一系列的安排之后便让赵信弄来了黏土和碎石,开始手工修建穹顶炉膛以及烟囱。
赵信听到陈操边做边说,便长叹一声:“我家大人就是死在徭役上。”
赵信像是回味往事一般,手中还在不停的抓揉着黏土:“前汉的徭役,一般都是远走西域或者西南蛮夷,就如我家大父和大人一样。”
“一来一回便是三年都是常事,路途遥远,南人北往,往往水土不服而得病致故,若是侥幸得了军功,就如我大父一般,遥遥无期,我家大父运势不错,跟着陈汤校尉,回乡四年之后朝廷遣人论功,赏了吾家八百亩田,才有我赵家里闾。”
说着赵信降低了语气:“我朝更加苛刻,今上践祚之后,于四方开战,听从宛城回来的民夫说,败多胜少,每每打仗便是送死一般。”
陈操将最后一块小青砖放好,从陶盆中挖出黏土,开始最后的烟囱修建:“更赋呢?”
“更赋?”赵信摇头:“相比于田租交钱交粮,徭役不是做民夫就是修城墙,相比之下,更赋更加可怕。”
“从前汉到当今,朝廷加赋是无规律可言的,什么今上万寿节,哪里洪水,哪里旱灾,或是打仗,一年有时下来收更赋多达五次。田租收粮还好,更赋是只收钱不要粮,农者要带着粮食去集场贩卖,入城时官府盘剥,贩卖时商贾盘剥,一石粮食,所得已去其四。”
“若是更赋的钱财凑不齐,就会被官府缉拿沦为刑徒,不是当做辅兵就是修长城,总之没活路,于此,只能向豪右之家借贷。”
“高利贷可是无底洞啊,利滚利,有时一百个钱,一年之后要还一千个钱,试问,哪个农家还得起?”
“几年之后活不下去,有女儿的卖身,没有的卖田,成为豪门的奴婢佃户,勉强活下去。”
陈操刮干净黏土,然后满意的看着近五米高的黄泥巴烟囱,跳下木架,笑道:“所以,你们赵家在上面没有说的上话的人,便是你都要去服役,也无法做别人家的保护伞,投靠你家的乡民不如上水亭的宋家章家是不是?”
赵信点头:“是。”
“这么说,你家土地除了当年的赏赐,就是靠着长年兼并里中异姓所得了。”
赵信有些脸红,尴尬道:“亭长真是大智,今上发布王田令,土地不得私下买卖。”
“你能说这么些话,也算是你有良心,可惜了,若你赵信能够位在中枢,定然是一个好官。”
赵信叹声:“我家小门小户连张家都比不上,没有名师教导,连举孝廉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“大父常常教导,能饱腹活着已经是大幸了。”
陈操洗干净手道:“你这么说,当了亭卒,是不是就不用赴徭役了?”
赵信点头:“我家大宗,是不用去的,小宗却是照旧,就比如这次麻匪来袭,我们就得在前面给县卒开道,死活不论。”
陈操擦了擦手,然后拍着赵信的肩膀:“不用如此,相信我,以后肯定有机会出人头地的。”
“陈亭长在否?陈亭长?”
亭所前院大喊声传来,陈操带着赵信出来,来人朝着陈操拱手:“陈亭长,小人是游缴所从吏,游缴让小人来通知亭长去游缴所听命。”
“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不知,游缴刚刚从县寺返回,或许有重要的公事传达。”
陈操点头让他先回去,表示等下就出去发,于是转头看着赵信道:“走,去游缴所,许嘉呢?”
“先前亭长让他回去帮宋嫂子收拾东西,我让他顺道和宋嫂子赶着驴车去县邑中购买石碳去了。”
陈操皱眉:“那铁料呢?”
赵信道:“铁料要去县邑中五官司购买,还要出具文书,此等事非得亭长亲自去不可。”
想到又要去城中,陈操忽然想起昨天和那老板娘的激烈战斗来,于是一本正经的问道:“赵信,县邑中,女闾的价格一般来说是多少?”
赵信被问的一愣,然后有些脸红:“亭长莫怪,我从未去过,不知道。亭长忽然问这个,是不是想要去看看?”
陈操摇头:“不用了,我就是随口问问,那天去县邑中听路过人在交谈。”
“如果亭长想知道,可以去问章亭长,他们应该知晓。”
…
下水亭去往游缴所的路程大概有七八里左右,说近不近说远不远,走路至少小半个时辰。
陈操和赵信